辉躺在卧室里的床上,眼睛透过屋顶斜上方的窗子向外看去。
地下之星的亮度受时间的控制,现在它的光正慢慢变暗,这说明时间已经不早了。
地下城没有天空、没有海洋、没有太阳、没有月亮……听说以前连最基本的氧气都不足。要不是辉经常跟着瞳姐和皮斯去上面买东西,他肯定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什么叫天、什么叫海,他也不会知道地下之星不过是地底人模仿上面所制造的“拟太阳”。
辉看了一眼手表,上面显示时间已经走到了8点钟。
他们住的房子处于云楼的最顶端。
所谓云楼,是地底人应上面要求所建立的竖向房子群,样子有点像二十世纪初世界上流行的高层建筑。但是它们之间区别还是很大的,地下城的云楼,不,应该说是地下城的所有建筑都是以轻巧而坚固的碳耐石为原料建成的。虽然很轻巧也很坚固,但是碳耐石有着一个非常致命的缺陷(主要是上面的人这样想)——丑!
正是因为碳耐石丑,并且上面早已发现了更廉价、易加工的好看的色温石,所以全世界现在都不再使用这种黑石头了,就连军工都瞧不上。
碳耐石很难被加工(尤其是对于技术水平极低的地底人),颜色全都是标准的黑漆漆,一大块儿一小块儿的,根本不适合用来做精致的物品。(就算形状大小规则也不合适,因为实在是太黑了!)
当初地底人初到地下城时,只得到了上面淘汰下来的一大批大小不一的碳耐石。面对眼前无力反抗的现实,地底人只能从拾这些50年常见于军事工业的煤炭一般漆黑的矿石,来一点一点建造他们无法选择的地下新家园。
每一面墙壁、每一栋房子、每一座云楼,都是用一块块的碳耐原石磊成的、拼凑成的,每一处黑色深处,都饱含着他们的汗、泪和血……
毕竟,当初第一代的老地底人,也都曾是头顶正上方的都市——繁华的平京中的一员。
所有他们本就应该拥有的东西——清澈的雨水、新鲜的空气、真正的光明、宝贵的自由……都只因为他们是无体器者,所以就狠心将他们赶到地下!
“上面那些毫无人性的混蛋,凭什么他们什么苦都不用吃就能锦衣玉食、骄奢淫逸?!”辉在心里狠狠的咒骂,“不过是一群靠着天生的基因才敢肆无忌惮的蠕虫……垃圾……乐色!”
云楼之所以叫做云楼,是因为它很高很高。建高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节省土地。
在地下城,土地堪称最贵重的资源,因为每一寸允许被地底人使用的土地都是没有矿石存在的土地或是已经将矿石开采枯竭的土地。
所谓“矿石”,其实是在地下城的通俗说法,因为上面不想让地底人了解这种物质的价值,所以在地下城严禁谈论“矿石”,也不告诉大家这东西的名字。但是,去过上面的辉知道这东西叫什么,他听上面的人都称这种东西为紫羽,听上去还蛮好听的。
这种物质总是大片大片的出没,淡紫色,表面光滑没有纹路,可以磨成细粉,用最精密的采矿设备可以打磨到纳米级别,而这正是上面所最终需要的东西。
采矿机需要人工长时间、注意力高度集中的进行校正操作才能一直高效率的运行。采矿的流程基本是:
1.矿上的采矿机直接在矿层上工作运行,进行初步的采集和打磨。
2.然后由人工将采集下来的、初步打磨好的厘米级矿物装车。
3.矿车顺着专运铁路将紫羽运送到打磨厂进行打磨。
4.对在打磨厂打磨完成后的纳米级紫羽进行装车,然后运往储藏库。
5.运达储藏库的紫羽会经过严格的检查、清算、记录,然后囤积在一个个加密储藏室内,等待第二天上午通过仓库内的大型升降井将前一天所开采的紫羽全部运送上去。
以上说是采矿的基本流程,但事实上也就是绝大部分地底人一天的全部工作活动。从当年地底人被下放到地下的第一天起,他们就别无选择,毫无自由可言,不能选择喜欢的工作、不能选择不同种类的食物、不能选择除制服以外的衣服……
上面为了防止地下叛乱,让地底人甘心如冰冷的机器一般不停的工作,采取了毫无人性的、高度体制化的管理方式:
水和食物全部由上面配给,每天在运送紫羽的同时将刚刚只够吃饱的食物和勉强支持生存的水运送下去。水是上面只用于工业的二级水,食物绝大部分也都是以野面包(东半球特有的一种形似面包的果实,生命力极强,生产成本极低,主要作为畜场的饲料来利用)为主。
所有地底人穿的衣服都必须是上面配发的制服——全部都由黑色的浆布纺成,胸口处有个大大的红色图案。
红色图案是一个圆环里套着一个大大的“E”,“E”代表东半球共和国。
想到这里,辉不禁咬牙切齿,满心怒火:和牲畜吃一样的东西,穿囚服似的制服,整个地下城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监狱,将无数的地底人囚禁在这里,进行毫无理由的关押和毫无人性的“劳改”。
他翻了个身,不再去想那些令人不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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